第３５卷 湖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Ｖｏ１．３５ 第３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Ｈｕｂｅｉ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Ｐｈｉｌｏｓｏｐｈｙ ａｎｄ Ｓｏｃｉｌａ Ｓｃｉｅｎｃｅ） Ｎｏ．３，２０１５ 论汉 语言系 日目ｒ；： 统的模糊性 袁小军 （湖北师范学院文学院，湖北黄石４３５００２） ［摘要］ 由于语言的模糊性存在，故“言不尽意”是普遍现象，汉语也不例外，这表现在它的语音、语义、 语汇、语法各个因素。汉语系统模糊性在汉语语音音位的确定、音 的划分、语流音变；在语义的概念义、 附属义；在语汇的单位、语汇系统的分类；在语法的词类划分、隐性句法关系、句类表述功能等诸多方面都 有表现。 ［关键词］ 汉语言系统；模糊性；语音；语义；语汇；语法 （中图分类号］Ｈ０—０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９—４７３３（２０１５）０３—００３４．０３ ｄｏｉ：ｌ０．３９６９／ｊ．ｉｓｓｎ．１Ｏ０９—４７３３．２０１５．０３．Ｏ０９ 语言是一个有着严密的结构组织的复杂的 于不同的音位。在音位里有音质音位和非音质 符号系统。这个复杂的系统中包括了很多个子 音位的差别，非音质音位又包括调位、时位和重 系统，就汉语来说，里面有语音系统、语义系统、 位。这三种非音质音位又往往不是单纯的，常常 语汇系统、语法系统。这些子系统之间既相互区 是以某一种因素为主，也兼有其他因素，如，汉语 别，又相互联系，共同构成了汉语这个大的语言 的四种声调，主要差别是音高，同时在音长上也 系统。在每个子系统中又分为不同级别的语言 有差别。再次，一个音位有不同的音位变体。如 单位，如语音系统里包括音素、音位、音节。语义 汉语／ａ／音位的四个变体［ａ］、［Ａ］、［Ｑ］、［？］。 系统里包括义素、义位、义丛、表述。语汇系统里 又如／ｋ／在一般情况下读［ｋ］；在轻声音节中读 包括语素、词、固定短语。这些子系统中的各个 ［ｇ］（浊音化），如“哥哥”［ｋ？ｇ３］；在圆唇元音 层级单位又互相组合构成上一级的语言单位，从 前读［ｋｗ］（圆唇化），如“哭”［ｋｗｕ］。 而逐级构成汉语言系统。在大多情况下，这些子 汉语的音节应该说是非常明显的。一般情 系统内的各个单位之间是泾渭分明的，但是有时 况下，一个字就是一个音节，所以不少人以为在 因为外部环境因素和人们运用语言的复杂性的 自然语言理解方面汉语有优越性，好处理，不像 影响，这些单位之间的区别又不是很明显，从而 一些外语那样不好切分。然而，实践证明，汉语 呈现出语言系统的模糊性。 的音节之间并不是那么回事。从发音的或者声 一、汉语语音系统的模糊性 学的记录来看，不要说音节内部一个音素与另一 音位是一定的语言或方言系统中最小的能 个音素之间难以切分开，就是听起来清清楚楚的 区别不同语言符号的语音单位，是根据语音的社 一个音节与另一个音节之间也很难断然划界。 会性质来划分出来的。应该说汉语里音位的区 原因在于，同样一个音节在不同的上下文语境里 别是很明显的，但是不要忘记一个重要的事实： 具体发音是不同的。 汉语存在多种方言成分。不同的方言区的人进 在一连串音节组成的语流中，相邻的音节之 行交际时，对某些音位的差别是忽略不计的。例 间常常相互影响而发生某些变化，有时说话人由 如：［ｂ］和［Ｐ］，在汉语普通话中属于同一个音 于种种原因调整语音的快慢、高低、强弱，也会造 位，但在汉语粤方言里，却属于不同的音位。其 成语音的某种变化，这就是语流音变。语流音变 次，从历时的角度来看，［ｂ］和［Ｐ］，在现代汉语 包括同化、异化、弱化、脱落、增音等几种类型。 普通话中属于同一个音位，而在古代汉语中则属 这些语流音变现象使得原来的音位、音节发生了 ［收稿日期】２０１４—１２—２０ ［作者简介］ 袁小军，湖北师范学院文学院语言学研究中心教师。注：本文得到湖北师范学院国际学院资助。 ・３４・ 变化，造成了语音的模糊性。 从音位、音节和语流音变几个方面都可以看 出汉语语音系统里的各个单位以及单位组合之 间是模糊的，很多时候处于中间状态。 二、汉语语义系统的模糊性 先看词义。一般认为词义是反映概念的。 但我们知道人们用语言中的词来反映自然界和 人类社会的事物、人的心理世界中现象时候是抽 象地、概括地、一般性地反映，是除去了万事万物 的具体的、表面的、个别的属性的。因此，当人们 拿经过抽象、提炼后的词义以及词义的组合去参 与具体交际时，必然会出现“言不达意”、“言过 其义”和“言不尽意”的情况。从常规情形看，词 的概念义是很明确的。但只要一参与交际，词义 的模糊性就凸现出来了。如名词“船”的概念义 是“水上有舱的运输工具”，下面的例句可以显 示它在不同的上下文、语境中的差别。 ①海上的船很多。 ②河面上漂着一条船。 以上两句中的“船”所指数量范围不一样。 ③这船真大。（“船”侧重指船的体积容量） ④这船真漂亮。（“船”侧重指船的形式装 饰） ⑤这船真结实。（“船”侧重指船的结构质 量） 以上三句中的“船”所指部位方面不一样。 ⑥他要坐船去欧洲。（“船”指大轮船） ⑦船泊在小河边树下。（“船”指小木船） 以上两句中的“船”所指具体对象不一样。 又如表示时间的一组Ｎ：“拂晓、黎明、早 晨、上午、中午、下午、傍晚、黄昏、夜晚、午夜”之 间的界限在一般人的意念中是难以区分的。就 连词典对这些词的解释也是极为模糊的。这主 要是源于时间这种抽象事物的延续性，不明确 性。同样的，表示人的年龄的一组词“幼年、童 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之间的界限划分同 样是模糊的。 词除了概念义外，还有包括了具有形象色 彩、感情色彩、语体色彩的附属义。而很多带有 形象色彩的词的意义是十分模糊不清，让人难以 把握的。例如：热腾腾、绿油油、明晃晃、红彤彤、 软绵绵、光溜溜等，这些描写事物性质的词就会 让人雾里看花了。到底什么样子的才是“热腾 腾、绿油油……”呢？其次，像极富感情色彩的 一组词：“好感、喜欢、爱慕、爱、爱恋”之问的区 别也恐怕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吧！也难怪现在 青年人谈起恋爱来，对对方的情感到底是“好 感”、“喜欢”抑或是“爱”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再 次，就词义的语体色彩来说，其中的口语体和书 面语体在很多场合下也是交织在一起的。实际 上口语体中有书面语体，书面语体中也有口语 体，典型的例子是节目主持人所使用的口语。这 种口语既不是初始口语也不是书面语，只能是中 间状态。 三、汉语语汇系统的模糊性 语汇系统包括三种不同层级的语汇单位：语 素、词和固定短语。语素是最小的语汇单位，词 由若干语素构成，固定短语又由若干词构成。表 面上看起来，这三级单位层次分明，但在汉语里 很多的语素、词和固定短语之间的界限同样是模 糊的。例如“人”，它其实既是个语素，也是个 词。“人”既可和其他语素像“民、种、群、生、性 ……”构成词“人民、人种、人群、人性……”，也 可以单独运用：“人应该有自知之明。”又如“开 后门”既属于固定短语中的熟语类，一般情况下 是作为一个整体来使用的。如“他是开后门上 的大学，并无真才实学。”但是很多时候，人们又 往往把它拆成两个词来使用。如“您能否给他 开个后门，让他先干一段时间呢？” 语汇系统由若干子系统构成的。划Ｙｓ－的角 度的不同，就会有不同的子系统。同样的，这些 子系统内部，像基本词汇和一般词汇、古语词和 新词、口语词汇和书面语词汇、标准语词汇和方 言词汇、本族语词汇和外来语词汇的划分也非泾 渭分明。就基：ｚｌｓ：词汇和一般词汇来说，某个词是 属于前者还是后者，有时候在短时间内是难以做 出定论的。因为一般词汇中有些词，随着社会生 活的发展，它们所表示的事物和概念在长的历史 时期中同人们的生活关系密切，具有了基本词汇 中词的普遍性、稳固性、构词基础这三个特点，它 就进入基本词汇的行列。如“原子”，是Ａｔｏｍ意 译。随着近代科技的发展，原子的知识已得到普 及，原子对人们的生活有了巨大的影响，原子已 构成了原子能、原子笔、原子尘、原子弹、原－ｙ．核、 原子４＇ｒ、原子量等词，“原子”有可能进入基本词 汇之列。而随着社会生活的发展，某个属于基本 词汇的词所表示的某些事物、概念，在人们的社 会生活中已经显得不甚重要，甚或成了过时的东 西，这个词就退出基本词汇，变为一般词汇中的 词。如“神”指神灵，鬼神。楚辞《九歌・国殇》： “身既死兮神以灵”。它指示的是人们幻想的产 物。在近代科学发达以前，这个幻想物对人们的 精神生活产生巨大影响，“神”这个词也构成了 “神人、神仙、神女、神物、神明、神采”等词。以 前它无疑也应该属于基本词汇的，而现在，它已 没有这个资格了。就古语词和新词来说，何样为 ・３５・ “古”？何为“新”？又为什么那么多现当代作家 喜欢用在小说里大量运用口语写作呢？现代汉 语的口语词和书面语词相当多并无形式标志，辨 认困难。要在长期的语言学习、运用中去感受， 增强这方面的语感，而语感这东西又是捉摸不定 的。标准语词汇和方言词汇之间也是互相渗透， 彼此取长补短，互利互惠的关系。 四、汉语语法系统的模糊性 语言上的语法意义也是一种概括的现象，我 们在Ｙｓ＂析语言的语法单位意义、结构功能意义以 及句法结构意义时，也会碰到“不可确定”的情 况。首先，我们对汉语里的词进行语法分类时会 碰到有些词难以确定地归入某类的情形。如： “熟透的苹果是红的。”里的“红”是形容词；“昨 夜，小芳哭了一整夜，早晨起来眼睛都红了。”里 的“红”又是动词了。又如“代表”一词，在“他是 人民的代表。”里的“代表”是名词；可是“他代表 着人民的利益。”一句里“代表”又是动词了。人 们常把诸如“红”、“代表”一类词称作“兼类” 词。但是又把“锁门”的“锁”和“一把锁”的 “锁”看成是两个不同的－Ｎ。这些说明汉语里词 类中的情况是比较复杂的。汉语划分词类所碰 到的困难，究其原因就是因为词类边界的本质是 模糊的，不可能找到一个绝对的划分标准。其 次，隐性语法关系引起某些语法结构的模糊，主 谓、动宾、偏正、述宾等语法关系的变动而造成的 句义的不确定等，也都是语言模糊性在语法系统 的表现。如“容易掌握”是述宾关系还是“状一 中”偏正关系？“便于掌握”是述宾关系还是“状 一中”偏正关系？“决心干到底”是述宾关系还 是“状一中”偏正关系？都不太好确定。这些结 构的句法关系不好定的话，就会影响人们对“容 易”、“便于”、“决心”这些词的词性的认识。 “鸡不吃了。”是主谓关系还是动宾关系？“咬死 猎人的狗。”是动宾关系还是偏正关系？这些句 子的句法关系确定不好，会造成句子的歧义，影 响人们对话语的正确理解。再次，从汉语句类的 角度来看，陈述句、疑问句、祈使旬、感叹句，在通 常情况下各自行使着陈述、疑问、祈使、感叹的表 述功能的同时也存在“侵占”领地的情况，句子 的功能也可能发生变化。如陈述句、疑问句或感 叹句在特定场合都可以间接地表示祈使。如当 白天房问光线较暗，客人想让主人开灯，不一定 ・３６・ 要用祈使句，可以用陈述句或疑问句甚至是感叹 句，如“这间屋子光线不大好。…‘停电了吗？…‘这 问屋子太暗了！”。５Ｌ如疑问句往往可以表示陈 述，如“这种事情谁料得到呢？”这个疑问句在语 义上相当于“这种事情没人料得到。”。由此可 知，语言的模糊性同样也寄寓于语法系统之中。 需要指出一点的是，语音、语法上的模糊性 在特定条件下，语音结构和语法结构所指的对象 受语言环境的制约，会由原来的模糊转向明晰。 有人就根据这点来否认语言的语音系统和语法 系统具有模糊性，认为语言的模糊性只表现在词 语概念上，跟语音和语法没有关系。其实不然， 因为语言的模糊性（包括语音、词汇、语法系统） 在特定的语境中可以被消除，变得相对明晰、精 确起来，这是语言模糊性的一个普遍规律。例 如，在一盆盛开的鲜花面前。你可以指着它说 “这是一盆好花”，在这个语言环境中，模糊词语 “这”所指明确，“好花”尽管原来可能意指“名贵 的花”、“长势茂盛的花”“香味四溢的花”等不定 的内容，但在这个具体语境中，“好花”无疑只包 括定指的这盆花的全部特征。正因为有这个规 律的作用，在言语交际中语言的模糊性并不一定 都表现出来，人们运用语言进行信息的传递才成 为可能。 综上所述，可以看出，汉语言系统的模糊性 广泛存在于汉语的语音、语义、语汇、语法系统 中。语言系统的模糊性是客观事物的模糊性和 主观认识的不确定性在语言表达中的反映，它是 客观存在的。在语言的研究、教学以及Ｅｌ常言语 交际中，我们要能够发现这种模糊性，能够适当 运用和理解汉语言系统的这种模糊性，以便达到 最佳的交际效果。 ［参考文献］ ［１］李宇明．理论语言学教程［Ｍ］．武汉：华中师范大学 出版社，１９９７． ［２］符淮青．现代汉语词汇［Ｍ］（增订本）．北京：北京大 学出版社，２００４． ［３］于根元．应用语言学概论［Ｍ］．北京：商务印书馆， ２００３． ［４］蒋有经．模糊修辞浅说［Ｍ］．北京：光明日报出版 社，１９９１． （责任编辑：胡光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