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扎(三)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的三角变得如此不安?
是在普拉美斯的宅邸之时?
还是在那夜的紫莲池畔?
如果说塞纳扎是温柔的阳光,那普拉美斯就是炽热的太阳,靠得近了必定会被烧伤的。
“我想要你”这样的表白激烈而炽热,每次听到我都会有烈火焚身的感动。但是我知道,我承受不起这种不顾一切的感情。我要的,是塞纳扎说“我爱你”时的温暖。
塞纳扎的感情是持久而温暖的阳光。
“为什么。”当塞纳扎回到寝殿,我问道。
“什么为什么?”塞纳扎反问道。
“为什么不要那些女人。”
他用指背划了一下我的鼻子,狡黠一笑:“我是在救她们。”
“救她们?”我疑惑。
“刚才她们只是站在我面前,你就已经用眼神把她们杀了一遍。如果我真让她们进宫,你还不真杀了她们?”塞纳扎笑意更浓了。
“在你心中,我会这样残忍?”听到塞纳扎的话,我心中一寒。
“嫉妒的女人什么都做得出。”塞纳扎始终微笑着。
“你认为我是善妒的女人?”我生气了。
“不是我认为,而是我希望。我喜欢你刚才吃醋的样子,看见你刚才的样子,我的心踏实了。”说着,他把我抱进了怀里,“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如果你不肯把那些女人给普拉美斯……”
“你在试探我?”刚回暖的心又冷了下来。
“对不起,但我真的怕……”他把我抱得更紧了些,“他对你……我是知道的。但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那你,也应该知道了我刚才在庭院里跟他讲的话……”
塞纳扎点了点头。
是啊,堂堂法老怎么会没有眼线?
“你跟他是不一样的,从我认定你是我丈夫开始,就注定他永远不能代替你。”
“我知道了。”塞纳扎笑着,在我的额头轻轻一吻,“苏娜,我答应你,我的后宫中只会有你一个,你是我唯一的女人。”
塞纳扎的一声“苏娜”,让我的心彻底暖了。这也是普拉美斯永远比不上塞纳扎的地方,他要的是安海塞纳曼,而塞纳扎爱的是苏娜!
“我有一个要求。”
塞纳扎挑了挑眉,似乎对我所要提的要求很感兴趣。
“把普拉美斯调到尼罗河口,让他在那里守着边境。”我平静地说。
塞纳扎皱了皱眉头。
我知道,这样的调动会影响朝廷的稳定,但是我不愿意让普拉美斯的存在动摇我和塞纳扎之间的信任,更不愿意让普拉美斯继续在埃及的权力中心增加他的影响力。
“我答应你。”我想,塞纳扎也是明白我所想的。
不久,普拉美斯的调任状公布了。不出所料,在朝廷里掀起了一阵议论,不少人在等着看普拉美斯和塞纳扎的好戏。也许普拉美斯清楚,把他调离底比斯是我的主意。因此,调任状下达没多久,普拉美斯就带着他的女人们离开了底比斯。
在王城上看着普拉美斯远去的身影,我的心还是会痛的。但我相信,时间会是消除痛苦的良药。
况且,有得必有失,既然我选择了塞纳扎,我就不会给机会自己犯下不该犯的错误。
普拉美斯离开后数月,我的儿子出生了,塞纳扎给他取名为:塞提梅里安普塔,意思是:他来自赛特神和普塔神的最爱。
塞提梅里安普塔不像塞纳扎,他有一头金发,湛蓝的眼睛和挺直的鼻子,倒更像普拉美斯。
谣言四起!
但是塞纳扎却说塞提梅里安普塔像极了他的母妃。
我无法证实塞提梅里安普塔是否像塞纳扎的母妃,但我很清楚,塞提梅里安普塔是塞纳扎的儿子。
塞纳扎(四)
“公元前1298年4月,拉美西斯二世率军朝奥龙特河谷进发以征服卡迭石。法老率领2万士兵和200辆战车,他把这些兵力分为四支,分别为阿蒙、布塔、拉和塞特……”
不知从何时开始,在我的睡梦中经常能听见这样的喃喃细语。这声音悠远而熟悉,似乎是在提醒我,拉美西斯家族才应该是埃及的主人,似乎在警告我,历史不应该因为我而改变……
每每在梦中我都会因为惶恐而惊醒,然而睁开眼后,看着身旁的塞纳扎、听着尼罗河永不停歇的水声、抱着怀里渐渐长大的塞提梅里安普塔,我就强制着自己坚信:为了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改变历史是在所不惜的!
可是,惩罚还是会降临的。
在一个平常的日子,塞纳扎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是霍乱!
所有的医生都措手无策。是啊,即使是在我出生的现代,霍乱的治疗方法也是刚确定不久,更何况是两千多年前的埃及?
神官们已经为法老准备葬礼。
而我,却不肯放弃。
我知道只要用一定比例的糖盐溶液,不断给霍乱病人补充水和电解质,防止病人脱水和循环系统衰竭,霍乱还是可以治愈的。
可我高估了自己,我居然以为自己能再一次改变塞纳扎的命运。当我看着塞纳扎剧烈的呕吐和排泄,看着塞纳扎急剧地消瘦,看着塞纳扎生不如死地痉挛……我知道,这就是历史对我的惩罚!
它要我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历尽比射杀痛苦千倍的折磨,却无能为力。
我紧紧地抓着塞纳扎的手,我知道我很有可能会被传染,但我不在乎。我只是紧紧地抓着塞纳扎,我觉得,只要我抓得够紧,也许塞纳扎就不会离开了。
在塞纳扎最后清醒的时间,他下旨封普拉美斯为宰相,并召普拉美斯马上回底比斯。
我没有反对,因为这是必然的结果。
塞纳扎最后的时候,反反复复叫着的是“苏娜”,是我的名字,我真正的名字!
塞纳扎最后的最后,他对我用尽全力展露的,是微笑。而他的微笑就这样永远凝固在脸上。
塞纳扎走了,我知道下一个就是我——安海塞纳曼!
赫梯有火葬的传统,这和埃及是完全相左的传统。我以塞纳扎身染霍乱为由将他的遗体火化,让塞纳扎可以以故乡的传统走完他在世上的最后一程。
我把他的骨灰一点不剩地装进一个陶罐里。我时时刻刻抱着陶罐,只要抱着陶罐,我就觉得安心,我依然能睡得安好,就像塞纳扎依然在我身边一样。
塞提梅里安普塔已经十五岁了,但我知道他还没到成为法老的时候。
三天后,普拉美斯回来了。
还有他的军队——埃及一半的军力。
没有人知道他要干什么,大家都在认为他要篡位。
我苦笑,普拉美斯要埃及,何须篡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