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扁平，像极一坨鸟粪的球状物体弹跳着落在地上。最初它的落脚点是我的羽绒服帽子。
我飞快地一弹，它就无奈地掉下来。
两星期前的公交车站。我先是注意到头顶樟树上有一只鸟，它很不安分地左顾右盼，抖抖翅膀或摇晃尾巴，这没什么，可我就在它的正下方，怕的是收到它热乎乎的“礼物”。
我在头发上来回拂过几遍，似有声音在回响：行走时，要是被飞鸟的粪便击中，意味着运气不好。也许只是“迷信”说法。
老妈迅速蹲下身，手指肚揉了揉黑色不明物体，道：“不是鸟粪。是樟树果。”她掏出纸巾，拭去指头残余的黑色“涂料”。
那年，我们去厦门，厦门大学边上有鸽群停歇，我们站在栏杆边欣赏。一群一群的鸽子来回走动，飞起，或降落，那块地儿仿佛有磁性，它们萦绕其间，不离不散。地上并不十分干净，我们刻意躲开分布不均匀的鸟粪。有人“中奖”，有人立即帮他擦去，“没事没事。”那人压低嗓音安慰。
我移动了位置，抬头打量，枝丫间停着的黑鸟，肚子上留着一圈白色，时不时咕咕叫几声，倏忽间，振翅而飞。
掸落于地的黑色与灰褐色的地面贴合着，衬托着同样的一团团。老妈又说：“不是的，你看，是樟树果。”我低下头再次望去，白色的纸映照下的樟树果果然与落在地上的相似。
母亲的发际，离我那么近。我看见那些银丝已经很明显了，傲立的一缕缕白色扎在黑色中。母亲的脸上永远泛着红晕，她最天然的化妆品，是阳光和雨露，一身简单清爽的厚棉衣下，衬托出最朴素本真的微笑来。她的声音温和妥贴，如一杯四五十度的白开水，带着山泉水般的甘甜。为了释疑，母亲竟然不假思索地直接用手去触碰。
黑果子与地面融为一体，毫无违和感，与我踏过无数遍的那条街上落下的如出一辙。那里，行人如织，往来于蔷薇花攀爬的学校的篱笆墙。樟树果总是深情款款地在每个秋冬季节肆意倾泻柔情，它不曾留意脚下的只是柏油路。它的终极梦想，大约是零落成泥，或是孕藏下一场美丽的相遇，不想，却成为最奢侈的幻影，事实上，它并不在意。
地铁将我们送到那里。人们高声谈笑着，以此纾解不安，以及像樟树果一般凭空降落的不堪。果子总会坠落，如同季节的造访，也总会有一缕温暖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