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幻羽秋戈)
生活这杯酒,我干了,你随意连日来的大雨浇灌了整个东吴坡小镇,四处都是平房,抬头可谓一眼无垠。
九清咖啡屋是镇子里气派的年轻人聚集地。我很好奇,在四周找了很久,居然只有这一家店清净而热闹。店里几乎坐无虚席,却看不到一个人影,每个小座箱都是惟幔挡着的。
在依窗最后一个空处里坐下,心中不免感慨,朗哥有心了。
“姐姐,我来了。”朗哥微笑着掀开惟幔,我眼前一亮。
我顺着一双长长的腿一路看上去寻找着发出声音的位置,难掩惊异之感“你长高了!”这真是一句多余的话。
朗哥很有礼貌的对着我鞠躬行礼后很自然的坐在软软的沙发上,陷进去的身体笔直着背,曲起来的腿有些委屈的平侧着。
“姐姐,多年不见,那时候我还小。”朗哥笑着说。
“嗯,知道你现在很好,替你高兴。没想到你会长这么高,快挨着天了!”这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谢谢姐姐当年的一句话,我如今都好。这家店是我为母亲开的,她好有个营生,不至于孤单。”平静的语气让光亮俊宇的脸上显得越发成熟。
慢慢喝了一口咖啡。
“没看到你母亲啊!”我又一次惊异的问。
“姐姐,我没有母亲了!”忽然间,声音里夹杂着低沉的撕裂感。双肘支撑在桌面上,头深深埋在两臂中间。
我一阵揪心。
生活这杯酒,我干了,你随意上次我们见面时,朗哥还小,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
小小的身影跪在一片麦地里,无声的流着眼泪,紧握着拳头小小的像块石头。我拉起他坐起来,看着他紧咬着嘴唇,努力的憋着却抑制不住的流着的眼泪。
“别哭,你是男子汉,你还有母亲。父亲做的事是有错,但有一天你会明白,一切都不是你现在想的样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轻轻的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很久他抬头问我:“为什么,父亲会去挖古人的坟墓?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只抓走了我父亲,为什么他会在监狱里呆十几年?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父亲会是一个盗墓者?……”
小小的脸上太多疑问,一句句的问话让我心中纠结难过。
“小朗,你要相信你的父亲。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
“明明就是真的啊!暑假我亲眼看着警察来家里带走了他,刚刚,就在刚刚,法庭的判决书下来了,所有人背着我在哭,母亲都晕过去了!”小朗坐在麦田埂上双手使劲插入土里,能感觉到,他尽力让自己不崩溃。
他还小,却背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偷偷问我,偷偷的不想让我知道他很难过。
小朗的父亲为什么会这样,我无从回答。
整个家庭无以为生,父亲多年疾病不能下地出力,母亲一人难以支撑一家五口的生活,这一切并不是父亲走上歧途的原因。
父亲的身体是不能去做这样的事的,小朗知道。可他看到的就是,发光闪亮的镣铐,和一等需要十几年的漫长盼望。
“小朗,相信姐姐。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有些事不是看见的就是真的。但是,真的事情要自己发现。相信你,你也要相信你的父亲。”
“姐姐,我相信你。”他低下头。抽泣着。
“哭吧,想哭就哭出来,我不会让大人们知道,你已经知道的事。”
小朗一点点哭出声音,到最后开始咆哮,那怒吼的样子像一个成年人,满是沧桑。
生活这杯酒,我干了,你随意看着深埋在双肘间的朗哥,我即是震惊又是疑惑。这些年来他从来再未流过泪,母亲是他的精神支柱。现在柱子倒了。
“朗哥,你已经是朗哥了,不是吗?”我故作镇定的轻声问。
“姐姐,我没告诉你母亲去世的消息,别怪我。”抬头的一瞬间,朗哥已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没关系,你有你的选择。”虽然心中不解,但也不能细问。
我只是一个亲戚中的亲戚的朋友,只是当年看见了偷偷跑到麦田里哭泣的小朗哥的陌生姐姐。
“都过去了。母亲不在了,父亲要提前出狱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切我也都看明白了。父亲是没有错的。父亲是犯了法的。”
朗哥一句句陈述着。
“今天请姐姐来,是看看这家店,如果父亲回来,会不会觉得我是有出息的人?”已经成年的帅气理智的飞机专业博士生,这样局促不安的问句让我噗嗤笑出了声。
“你的父亲母亲都会感到骄傲的。这家店现在谁照看,你能回来的时候不多吧,我们的空中英雄?”
“姐姐,你还记得当年你说的一句话吗?”
“什么?”
“生活是一杯酒,从来不问你会不会喝,你都将细细品尝。”
“我说过吗?你记性真好!”
“今天我想说的是,生活这杯酒,我干了,你随意!”朗哥的眸里闪着犀利的芒。
“你一直都很优秀,我也一直很随意。”
举起咖啡杯,两个把生活当酒的人,将苦苦的美味一饮而尽。
生活这杯酒,我干了,你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