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黑头拄着拐棍,顺着环状村道从村北走到了村西,他在白白的日光中抬眼看了看头顶上的木匾,‘希望小学’四字早已褪色,苍老得像是随时都会跟风飘走。 老黑头走了进去,在他眼前一片不大的空地上只有两间泥砖屋,一间稍大,一间稍小,同样破旧,黄泥从墙面上落下来,在空中飘荡而后均匀洒在墙边的杂草上,杂草像是吸取了最好的养分,把头抬得老高了哩。 “卫校长,你在吗?” 老黑头扯嗓子喊着,手中的拐棍在黄泥地上敲了两声,不一会,一个男人从那间较小的屋子里走了出来:“谁呀?”
卫校长名叫卫铭,六十二岁,梳着齐齐整整的黑发,带着黑框眼镜,穿着深蓝色褂子,一副文化人的模样,只是右眼无光,透出一层灰蒙蒙的颜色,里面有道深深的黑痕。 他年轻时是希望小学的老师,七年前从老师的位置上下来,刚好老校长死了,他便接了位置,成了希望小学的校长。
“是我呀,咱们村的老村长!” 卫铭站在屋门前,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是老村长啊,你有什么事吗?” “昨天我去了一趟乡里,嘿,那里的椅子软得很,坐在上面像坐在云上,可舒服了,我回来坐在我的木凳上,可把我硌的,疼得整夜没睡着。” “老村长啊,你有什么事吗?” “那里的乡干部可热情了,给我倒了水,不热不烫,别提多亲了,我看呀,他们是有那意思,想把‘优秀村长’的牌子给我发下来了。” “老村长,你有事说事,我这可还忙着。”卫铭晃了晃拿在手上的稿纸,正板板的脸显得有些不耐烦。 老黑头显然有些不快,沉了沉脸,说:“卫校长忙好呀,你忙了,我们的孩子才有希望呀,我这回来也没啥事,就是想告诉你,我昨天被乡里叫去了,乡干部和亲人样接待了我,还和我说了件我们希望小学的事。” “希望小学什么事呀?”
老黑头默了会:“还有几日就开学了,我们有几个学生呀?” “十七个。” “哟,去年不是才十三吗?” “又有几个孩子到了年纪。” 老黑头点了点头:“这可是好事,越多孩子学了知识,我们希望村的未来也就越有希望。” 卫铭脸上的不耐烦更深了一些:“乡里到底说了我们希望小学啥事呀,老村长。” “说隔几日就开学了,怕我们希望小学的师资力量跟不上,就从县里派了两个大学生下到我们村里来,在希望小学里当个实习老师。” “从县里来的?” “可不是嘛,地地道道的大学生呢,要不是乡干部待我和亲人样,这两个大学生可说什么都不会给咱们派下来,而且我看,县里大概也有让我培养培养这两个大学生的意思。”
“俩大学生什么时候到?” 老黑头对卫铭这种冷漠劲很是不满,在心里骂了两声,嘴上却也不敢表露出来:“就这两天了,你准备一下,把教工宿舍也收拾一下,等他们到了,我这当村长的亲自去迎,给你带过来。” 卫铭点了点头,左眼里闪着一层异样的光,回身走回了泥砖屋,老黑头被晾在了外面,脸上荡着一层黑,哼了一声,就又拄着那根粗粗的拐棍,朝着村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