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社排练,一部先锋戏剧——《恋爱的犀牛》。讲得是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一个男人爱上了一个女人,为了她做了一个人所能做的一切。
就如戏剧老师一开始介绍的一样,这是一部先锋戏剧。这些刻意设计出来的细节,吸引着你,不自觉地沉入它要描述的意境之中。可一晃眼的失神,又让你感觉这一切显得可笑,如此多场景的设计,带有哲学意味的台词以及刻板故意的动作,无不让你意识到他的浪漫只是一场话剧,一次表演,离生活是那么的远。
明天就要登台,台上的演员已经对这部剧烂熟于心,在登台前,他们在完善最后的细节。孟冬坐在下面,看着聚光灯下的他们,吵吵闹闹,甚是热闹。
一时,孟冬在想。会不会突然有一束光追到他身上。在庞大的剧场里,一个角落中,男孩披着黑色长披风,穿着牛仔裤,脚踏一双红色皮鞋。身子倚靠在椅背上,一副慵懒状,翘着二郎腿,独自坐在黑洞洞的台下的某处,失神地望着舞台。
台上疯疯癫癫,台上光彩照人,他们是当之无愧的主角。可偏偏有一束光追了下来,照在我的身上。一时间,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并非芸芸众生那个碌碌无为的家伙,这个世界里,我才是当之无愧的主角。他们演出一场被称为“爱情宝典”的先锋戏剧,我在演一出色调暗淡,只有一人的艺术片。
孟冬臆想了许久,也等了许久。这束光没有打下来,他依旧是那个角落里沉默的男生。没有引人瞩目,没有听我讲故事的观众。
时间如海滩上的细沙,海浪涌过脚面,细沙在脚底缓缓流走。你还是站在那儿,可有种与之俱逝的眩晕和错觉。台上的剧情似乎已经进入到了高潮,他们都穿着白衬衫和纯色的裤子,干净简单。熙熙攘攘之时,一个男生冲过去打了另一个男生,结果被那群人围攻,倒在地上。然后又是一次场景转换,男生还在地上躺着,可那群人已经已经不见了。一个一袭白裙装束,长发飘飘的女孩走到男生的身边,如梦呓般说着话,而后又翩然而去。
这个场景,表现得很文艺,也很莫名其妙。仿佛,文艺就应当莫名其妙,让人摸不着头脑。仿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莫名其妙就是美轮美奂的文艺。总之,谁能说得清楚呢,你都看不懂,那不就挺好。
孟冬很喜欢这种云山雾罩的感觉,喜欢摄影中的失焦,喜欢生理中的眩晕,喜欢这种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莫名其妙。我认为,世界就应当如此,一切不要太过明亮清晰,一切不要太过泾渭分明,昏暗一些,模糊一些,反而更好。
现在这么想,曾经也是这么想。在第一次遇见郭璐璐时,孟冬也是如此,不像话剧里,电影里,言情故事里那样,遇到心爱的姑娘就奋不顾身,倾其所有地用心去爱。在第一时间,孟冬把自己隐藏了起来,他幻想自己是一棵道旁树,不会说话,不会移动,在人群中,只是呆立地站着。风吹过他的发梢,他的衣角,周围的人从他身边蹭过。孟冬都没有改变姿势,直到目光之所不及,才自言自语道:“她是谁。”
谁?
奥,没什么。
那天孟冬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犹如患了瘟病,打不起精神来。潇洒自如的自己,遇见了她,再也找不回了自信。回到家之后,孟冬先跑到了卫生间,对着镜子瞧了许久,打开水龙头,挤上满满一手掌的洁面乳。擦过脸之后,孟冬又远近瞧了会,呲呲牙,舌头顶着牙缝,他再次打开水龙头,挤好牙膏,用力的刷着。孟冬后来把镜子从墙上拆了下来,摆弄了半天,他把镜子放在脚下,又放在了柜子上,后来索性举着,左举,右举,又放回了原处。孟冬打开热水器,喷洒流出的热水,迅速在房间里蒙上一层水雾,雾气朦胧中,孟冬瞥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凝聚在瓷砖上的水汽,一串串流下,又凝聚,又流下。
一番折腾后,孟冬裹着浴巾躺在床上,直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竟一时忘了刚才自己所做的一切,是在干什么。他费力地想,扰扰潮湿的头发,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索性不去想了,慢慢闭上眼睛。
“哎~她是谁?”孟冬喃喃道。
郭璐。
知道一个人的名字并不困难,难的是让那人知道你的名字,或者说,当你像张爱玲散文里表现得那样,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那时的你每每遇到她都是自惭形秽,除了谦卑,又何来的勇气呢。
一个人在另一个人的世界出现是很突然的,然而一旦她闯了进来,一旦你注意到了她。就会发现,无论去往哪儿,都会不经意地发现她的身影。这样的相遇很有趣,此前没有她,此后却挥之不去。
不过,有这种感觉,只是孟冬的一厢情愿。事实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郭璐璐并不知道,在某处的他的存在。
在他人看来,极其不可思议,不过又能说什么。这可能就是所谓的罗曼蒂克吧。当孟冬也如此标榜自己的纯真不带有杂质的感情的时候,连他自己也忘了,这次看似浪漫的对其一见钟情,不过是贪恋郭璐璐的美色罢了。没有感情的培养,又何来的纯真情感呢。
不过,人就是这样。在自我评价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美化自己。一个脾气再差的人,在自我评价的时候,也会把暴脾气归因于自己的刚正不阿、不懂变通等这类带有褒义的原因。有时候自己都信了所谓的不负责任只是因为自己玩世不恭的自由情怀。孟冬在暗恋郭璐璐的那段日子里,把自己幻想成一个默默躲在一旁,用心呵护自己所爱的人的伟大的爱情的牺牲者。
每天放学的时候,他会刻意而不被发现地等着郭璐璐的出现,然后在其后,尾随而行。
月色皎洁,倾泻而下,两旁的屋顶微微泛着白色的银光。学校前面的主干道,宽阔却鲜有车辆。街道边种植的粗大枝干的梧桐,繁茂的叶子遮住了路灯橘黄色的光,清风徐徐,树影映在路面,有节奏地晃动。郭璐璐和女伴骑着车,结伴回家。一路上互相分享着彼此的所见所闻,欢声笑语,嬉笑不停。孟冬徜徉其中,不着痕迹,脚踏着单车,紧随其后。
直到郭璐璐与女伴分开,独自回家。直到她驶离干道,转进一条小巷。孟冬脚撑着地,骑着单车,遥望着郭璐璐的身影消失在一片灰砖红瓦之间。
日复一日,如此下来。孟冬心想郭璐璐可能在某一瞬间也会发现他的存在。但这一发现终究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也许她只是以为自己是一个恰巧同路的人而已。
尽管郭璐璐离他最近的时候也在三米之外,但在孟冬的脑海之中,他和郭璐已经一起度过了余生。当该臆想的不该臆想的,都臆想完了之后。孟冬心中不禁有些怅然,然后呢?
明明就近在眼前,却又不敢开口。非要等过了千万年,遇到过千万人之后,时间的长度,空间的宽度,经历的厚度,淡化了这一切。才略带伤感地后悔曾经自己的懦弱。还假装风淡云清地回忆过往,并将其标榜为纯粹的感情,动人的青春嘛?
当然不行,这并不是最好的结果。回忆的再美好,也不及此时令人心动。孟冬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反复想着这件事,自己的所作所为算是什么呢?若不加华美辞藻的修饰加以描述的话,此等行径无异于心理阴暗的跟踪狂。
若是真真切切爱上一个人,即使不能与其在一起,共度一生。也应该让其知晓,不管结果如何,也算不枉费了自己的一番痴情。
许多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浮现在孟冬的脑海中,里面的男女主人公都能不顾一切冲决一切阻力,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去行动呢。
纵然被拒绝,也好断了自己的苦相思。
何况,自己难道魅力如此之低,只能接受被拒绝的结果嘛?
不能啊,想想自己也算是玉树临风、清秀俊朗,英姿飒爽、潇洒倜傥。也许自己的突然出现,在她心中也会引起一番波涛汹涌。
也许那时我们相见恨晚,一见钟情……
孟冬为这一想法激动得睡不着觉。他认为自己务必要做些什么?至于什么,他没有想清楚。孟冬打开了卧室的灯,全身仅穿着平角裤,坐在椅子上发愣。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做一件突破自我的事情,谁也不能断定这一行为,能够取得什么样的结果。但无论怎么,它在自己的人生之中都会成浓墨重彩且无法磨灭的一笔。
窗外只是墨色笼罩,四周寂寂一片,连最细微的虫鸣都没有一声。孟冬双手合十,紧闭双目,脑中快速思虑着一切。屋内虽然没有风,但毕竟是晚上,全身都不适应地泛起鸡皮疙瘩。
冒进是对佳人不切时宜的唐突,孟冬不愿意这样做。他觉得自己不应该把自己的意愿太过于明显地表现在一个女孩面前,为难她做抉择。与其单刀直入地简单明了,孟冬更希望这一切能够含蓄一些,循序渐进地进行。
思前想后,那就先写一封信吧。嗯,嗯!
孟冬在桌上郑重其事地铺开一张纸,手持墨汁饱满的钢笔,在纸上停留许久。他希望这封信,无论从文笔上,还是字体上都能达到最为理想的状态,才不由如此慎重,久久没有落笔。
“亲爱的郭璐璐同学:”
刚一写好这几个字,孟冬就把纸攒成一团,扔到纸篓里面。为什么是亲爱的,有什么资格称之为亲爱的。太过分,太唐突,太冒进了。
“Dear郭璐璐:”
孟冬略作停顿,英文是极好的。Dear再普通不过的英文单词,有很多种解释和用法,既可以是长辈对晚辈慈爱的称呼,也可以用于友人之间,更适用于恋人的亲昵。总之随读信的人随意猜测。既表达了自己对其喜爱的情感,又算不上冒进。
他满意地看着这几个字,慢慢把其揉成一团,又扔进了垃圾桶。Dear郭璐璐,还夹着英文单词,呵,装这逼作甚么!
孟冬在桌上再次铺好一张纸。
“郭璐璐同学:
你好!”
孟冬咬着笔,绞尽脑汁地思考着措辞。
“也许你并不认识我,但我希望可以与你成为朋友……”
混账话,混账话。孟冬情不自禁地骂起来。什么叫你并认识我,但希望和你成为朋友。凭什么,没道理。
孟冬皱着眉头,搁下笔,双手抱胸倚在椅子上。
“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再也没能忘掉你的容颜
梦想着偶然有一天再相见
从此我开始孤单地想念。
我叫孟冬。
能和你交个朋友嘛?”
孟冬翻来覆去,再三瞧着。如释重负,把纸轻轻折好,夹在课本里面。然后关上灯,爬上床睡觉去了。
大概有半个小时之后,孟冬抹黑把那张纸找出来,撕了个粉碎。妈的,还歌词,妈的。孟冬带着怨气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孟冬还是重新写了一封情书。
那是一封由唐诗宋词,汉赋元曲,现代诗歌,经典散文,极尽孟冬之所学攒成的一篇辞藻华丽、意境婉约的文章。
那天孟冬达到忘我状态,上课下课,各科老师在讲台上走马灯般轮番登场,周围同学打打闹闹都没能丝毫打扰到他。直到最后一个字写好,圆圆地画上一个句号,孟冬才揩去脑门渗出的细汗,长舒一口气。心满意足地读了又读,特意跑出去买了精美的信纸和信封,又老老实实地抄写一篇,装封起来放好。
等一切完成之后,孟冬伸伸懒腰,朝四周环视一遍。觉得一切都可爱极了,尽管期间班长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他也觉得这一瞥十分俏皮。孟冬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舒服度过了这漫长的一天,等待着晚自习放学。
越是临近放学,孟冬越是兴奋,也越发紧张。起初,他有点打退堂鼓。真的,有一刻,他真的怕了,万一被回绝了怎么办?我的意思是说,拒绝当然是理所当然的,没有什么可质疑的地方。但是,你知道。你总是不乐意,不乐意被人回绝,不管因为任何原因,哪怕理所应当,它也会击溃你那脆弱的玻璃心,以至于再也没有勇气抬头,哪怕往其方向望上一眼,都会带着自卑和厌恶甚至还有仇恨吧。
有那么一刻,孟冬心想,就把这破玩意撕了算了。当然他没撕。后来他想索性把信封塞到她的车筐里吧,避免相遇时的尴尬。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这么干。
嗯,嗯。算了。孟冬心情忐忑极了,这次他没有等郭璐璐的出现,他不想自己的行为受人关注,给自己给郭璐璐带来尴尬,于是便径直骑着单车走了。他疯狂地蹬着车,双手张开,两旁的梧桐飞速后退。风拂过孟冬的衣服,拂过他的发梢,却丝毫平息不了那颗忐忑的心。
孟冬来到了那个小巷口前,他停下车向里张望。那是一条窄小但干净的小巷,一道是红砖堆砌的墙,时间长久,呈现出灰色,另一侧是一排排居民房,灰砖红瓦,倒也整齐。夹在中间的甬道是石灰板铺就的。这曾是一处机关单位的家属区,每一排居民房的最右侧,都有一个水泥柱的路灯,那路灯还是旧式的那种,斗笠帽式样的灯罩还会随着风摇摆。总之,孟冬来到这儿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这儿。很像民国时期的小巷,他也期待有那么一位丁香般忧愁的姑娘。
他把车放在一旁,装作过路人的样子,在路边徘徊,等着他要等得那个人。不多久,他就已经听到了郭璐璐银铃般的笑声。心中蓦然地惊喜,也有一丝忧虑。事实上,孟冬跟了那么长的时间,在这段路程上,孟冬从不曾听到过郭璐璐说话。毕竟这段路她已经和女伴分开,独自一人的。
孟冬没有回头去看,他在心中做着最好的揣测。既然不是一个人,那我还是走吧。毕竟感情这件事,你不是多么愿意让他人和你一起分享。更何况当另有人在旁的时候,孟冬更不知道该怎么和其寒暄交谈,怎么把这封信递过去了。
他径直走向自己的自行车,余光间看到了郭璐璐和另一个人并肩骑车过来。在取车的时候,孟冬也感觉到了他们停了下来,在路口缠绵起来。凭着男人的直觉,他觉得这应该自己没戏了。全程,孟冬都表现的很自然,从看到他们过来,决定取车回去,到片腿上车,蹬着车离开,所有的动作潇洒利索,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他不曾往郭璐璐的方向看上一眼,但在骑车路过时,一瞥之间,他还是看到了郭璐璐和那个男生,他们拥吻在了一起,旁若无人。
孟冬的心很平静,这至少没有尴尬的回绝。嗯,没有。所有的故事,还不曾开始就已经结束。
后来有人问他,自己心仪已久的人脱单了,你是什么感觉?会后悔嘛?孟冬想了想,后悔?可能会有一点吧,但我还是很欣慰的,不管怎样,你知道,也许你太弱,也许你魅力不足,也许,嗯,你知道。但至少你的眼光是对的,你爱上了一个大家都会爱的人。
那封信孟冬没有撕掉,放在书桌的最里面的位置,好好保存了起来。他算是失恋了嘛?算是吧,毕竟在情感上自己投入了那么久。他算是失恋了嘛?不算是吧,两人连最起码的交谈都不曾有过。
是的,在此期间,孟冬一次都不曾和郭璐璐说过话。他们之间第一次交谈,已经是很长一段时间之后。
当孟冬和郭璐第一次交谈的时候,孟冬也有了自己的女朋友。留意观察一下,你就会发现生活很有趣。就在你怆然失意,羡慕别人的时候,在另一边也有一个人45度仰望着,羡慕着你。没有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有天昏地暗的爱情就在孟冬无所事事的时候,一个人突然对他说:我挺羡慕你的,活得那么有诗意。
什么?孟冬惊诧道。
“悠闲自在,宠辱不惊。多好。”
孟冬那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并没有自己所想象的那么糟糕。至少,哪怕是糟糕,也有不明真相的群众的认可。这极大地满足了孟冬的虚荣心。
对他说出这番话的是一个女孩,叫刘颖。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孩。不知怎么,想起她,也只有这么一个形容词了。她一直是那么默不作声,极其容易被人忽略的女孩。孟冬现在都想不起因为什么引起的这段谈话了,只是当她说他活得有诗意的时候,孟冬才扭过头,瞧着她:波波头短发,齐刘海,算不上多么精致迷人,却也娇羞可人。
“谢谢。”孟冬回到。“你这么说,我倒有些受宠若惊了。”
当孟冬和刘颖坐在奶茶店,像很多人恋爱中的人一样约会的时候,孟冬还感觉如梦似幻。他觉得这是自己人生之中的一大胜利。在孟冬看来,这份感情的建立是基于自己的魅力吸引之下的。他并不能完全搞清楚,现在的他算不算在恋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面前的女孩。不管怎样,现在的感觉还不错,很有趣。他低头嘬着一口奶茶,看着面前双手捧着奶茶杯,跟自己喋喋不休的女孩。
轻柔的音乐,明快的装潢,让孟冬很快陶醉在这个小小的奶茶店所营造的温馨的环境之中。孟冬放松地往椅背上一仰,刘颖好像还在跟他聊着什么。孟冬只是适时的点头回应一下,并不细究她究竟跟他说了什么。孟冬歪着头望着窗外,高大明亮的落地窗毫无阻碍地展现出窗外的场景。
这儿离学校有三四个街道远,平常还是能看到很多学生三三两两地溜达。街道两旁虽算不上繁华,倒也有几家商户整整齐齐排列在两旁。特色小吃店、冷饮店、奶茶店、精品店、文具店、网吧服务着当地来往的人。孟冬顺着街道望去,当视线重新落在奶茶店对面街道位置的时候,才发现在众多商家之间夹着一个门店不大的“月色成人”的店面。而在旁边一百米左右还有一家快捷酒店。
孟冬看到这儿,不禁笑了。呵,这倒是方便。
“你在笑什么?”吸管中的珍珠顺着滑下,刘颖凝视着孟冬问道。
这时的他才回过神来,低头吮着吸管,笑着说:“没什么,只是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地方。”
“哪儿?哪儿?”刘颖很是兴奋,拽着孟冬的衣袖。
“过一段时间就带你去。”孟冬邪魅一笑。
“切!”刘颖翻了下白眼,不知怎的,她总觉得自己没能进入孟冬的世界。孟冬就像是一个包装严密的礼物,吸引着自己,但始终不能打开,一探究竟。就像此时,孟冬也不愿意跟她分享自己所看到的东西。
刘颖赌气地鼓起腮,一声不吭地吸着奶茶。奶茶已经见底,刘颖依旧奋力地吸吮着,咕咕作响。
孟冬显然看出来了她不开心,但感觉要是把刚才想到的东西告诉她,未免有点流氓。伸手摩挲着女孩的脑袋。“好啦,我真的会带你的。”孟冬触摸禁忌般心中暗爽。“真的,我保证。”
刘颖转嗔为笑。
孟冬暗忖:真傻。
时值五月,春天的尾巴。这段时间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也许刚刚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便是狂风呼啸。也正是在这段时间,海棠开起了五瓣粉花,串红娇艳妩媚,柳絮绵绵滚滚,油菜花泛着醉人的花香。
孟冬和刘颖漫步在林荫下,在春末夏至的时期,春心荡漾着。
永昌路的街道,种植着两排梧桐树,树干粗大,常年地生长蜕变,树皮变得斑驳,上面可能还被人刻着些甜蜜的山盟海誓。硕大的叶冠几乎遮住了整片天空,再毒烈的阳光透过繁密的叶子也变地轻柔起来。整条路很长很宽,孟冬牵着刘颖的手往前走,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在心中默默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就这样静静地走着,直到永远……
“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哀。”孟冬蹴着树上掉下来的褐色绒球,不自觉地背咏道。
“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刘颖也跟着轻声念道,“乃敢与君绝。”
“你相信嘛?”孟冬轻轻捏着她的手。
“什么?”刘颖回头望着孟冬。
“就是像这样的誓言。”孟冬望着前方,若有所思。
“相信吧。”刘颖思虑着,缓缓说道:“里面说的确实有点假。不过我还是相信,在我的生命里会有那么一个人像誓言中说得那样对我。”
孟冬凝视着她,默然不语。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成为她生命中的那个人。
“你有没有看过安意如的《人生若只如初见》,里面就有这首词,讲的是……”
“看过。那个故事,她写的挺悲情的。”
“哈啊,你竟然也看了。一般都是女生喜欢看的。”刘颖说道。
对,孟冬也看过。虽然整本书都是以一个女性的视角来解读古典诗词,笔触哀怨,女性化十足。孟冬怎么会愿意看呢。奥,想起来了。那天给郭璐璐写情书的时候,特意找来了这本书,从中摘抄了好多句子。所以,一个糙汉子才写出了那篇花团锦簇的情书。
“哎,你怎么想起来背起这个来了。”刘颖接着问道。
“有感而发。”
“奥。”刘颖更紧地依着孟冬的胳膊,相随着依依而行。
孟冬以为自己会忘记郭璐璐,毕竟没有什么可记住的故事。可他依旧没有忘,他陷入了那个困惑了很多人的情感问题:一个你爱的人和一个爱你的人,你会选择哪一个?
如果选择了便能够在一起。那我还是选择我爱的人。孟冬心中暗想。不过,若是选择了便意味着成功,那也就不存在什么困惑了。
在与郭璐璐再次相遇之前,这种困扰并不强烈,因为并没有选择的余地。直到那天郭璐璐开口与他讲话,他才开始重新慎重地思虑着这一切。
“谢谢你。”郭璐璐说道,“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孟冬。”他回答道,孟冬搓着手,不知道该放在何处。“对了,你没事了吧?”
“嗯嗯。”这时有人唤她的名字,“嗯,我还有事,先过去了。”郭璐璐摆手道别。飘飘长发在一转头划成一道完美的弧度。
孟冬痴痴地瞧着,也机械地摆了摆手。
昨天孟冬和刘颖吃过饭回学校,路上见一处人头拥挤。在一个偏僻的胡同,不知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一群女生围着一个女孩撕扯。
在中学时期,这种事情常常发生。在没有背井离乡去远方上大学前,每个人在当地都有着复杂的人脉网,走在路上常常能遇到自己小学、初中以及此时的同学伙伴。也正因为这点,一旦出现点事情,常常会出现一呼百应的情况。孟冬向来不愿意参与这种事情,更何况是女生之间的。
无论是妙龄少女还是少妇大妈,只要有女人聚在一起的地方,必然有着错综复杂的纷争。表面上甜如蜜,互称姐妹好闺蜜。背后就猛贬狂损,把对方说的一文不值。若是认真地计较起原因来,还全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琐事,让人难以理解。
孟冬没有理睬这些,和刘颖继续往前走。从旁经过,余光之余,孟冬发现被围在垓下的好像是郭璐璐。他不禁停了下来,松开刘颖的手,往里走了几步。
“看什么看。”一个女孩气势嚣张地喝道。
孟冬没有理睬,走在外围,垓下的女孩低着头。
这时,他感觉有人扯他,回头一看,是刘颖在示意他走。孟冬让她等一下,朝着里面轻声问道:“郭璐?”
那女孩抬起了头,果然是她。
“你们在干什么?”孟冬挤进圈中,身子挡在郭璐璐前面,对其他人喝道。
“这小婊子抢我男人。”“打这贱货。”一群人叽叽咂咂地说道。
抢男人?孟冬冷笑一声,也亏说的出口,一群女流氓似的。孟冬拉着郭璐璐往外走。
“哎,你要干嘛?”“你要替她抗嘛?”“这事你管的着吗?”
孟冬一挽袖子“哎,我就要管了,你能把我怎样。”
他凶悍的样子确实吓到了一些人,让出一个口子。孟冬跟郭璐璐走出圈子。
一个女生突然扳住孟冬。“你跟她熟?”
“不熟。”孟冬挣开她。让郭璐璐跟刘颖先走。
众人见郭璐璐要走,纷纷要围过去。
孟冬大喝一声:“你们他妈的有意思嘛?一群人欺负一个。”
“谁替她出头就打谁。”几个人叽叽咂咂,气势也不小。
“就我。”孟冬掐着腰挡在她们面前。让她们两个赶紧走。“就我要出头,你们能把我怎样。”
她们俩个人离开胡同后,孟冬也转身要离开。便感觉被人猛踹了一脚。“嗐,你们还来劲了是嘛。”
他刚转过头想训斥她们一顿,又是一巴掌甩在了脸上。
孟冬低估了她们的勇气也低估了她们的战斗力。
最后他被弄地十分狼狈。“这帮人变态吧。”孟冬看着抓痕恨恨地说。他整了整衣服,便去找她们二人去了。
孟冬过去的时候,只有刘颖一人在等他。她见孟冬过来,急切地跑过去。
“她没事吧。”“你没事吧。”俩人几乎同时在说。
“应该没事吧,她已经回去了。”刘颖回道。“你呢?”
“奥~没什么。”孟冬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天刘颖忙活了好久,帮他贴创可贴,又讲了很多话。孟冬在想那我和郭璐璐总算是相互认识了吧。
算是认识了,至少她也知道了孟冬的名字。
“哎,孟冬。我看你很眼熟嗳~”郭璐璐临走前说道,“之前咱们在哪儿见过嘛?”
“我们放学同路的,难免会遇见。”
“奥~”郭璐璐回忆着,粲然一笑:“总之,谢谢你啦。”
“这都是小事。”孟冬不好意思地搔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