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诗歌中的自然之声

王维诗歌中的自然之声

王圣岩 南通大学文学院

基金项目：江苏省研究生科研与实践创新计划项目 (KYC18-2392)。

摘 要：诗者吟咏性情，诗歌浸润于自然万象与音声感知中。作为音乐家诗人，王维对音声特别敏感，乐于倾听自然声响，通过风声，他感悟时间变易，在水声中他体会春秋变化，表达离愁别绪与哲思。王维诗歌情境交融，境界灵动，样写悠闲心境的还有《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倚仗柴门外，临风听暮蝉”，风声中夹杂着蝉声，诗人倚仗柴门，临风听蝉鸣，感受自然，淡宕闲适是诗中应有之意。

风声是通过空气的震动而产生。王维诗中通过风速感受风声，以乐器声比拟风声，如《登楼歌》“摆长云兮捩回风”，不断回旋的旋风，如同拨琵琶时的声音。《关尹子•三具有永恒的自然精神。

关键词：王维；诗歌；风声；水声

作者简介：王圣岩（1992-），江苏南通人，南通大学文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唐宋诗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2-2139(2019)-26-058-03

中国是诗的国度，几千年的诗歌传承中，诗人与自然产生了无法割舍的情结，袁行霈云：“自然界是触动文思的重要契机。”[1]58诗人观察、倾听大自然中的山川河流、草木荣枯、风雨雷电等，激发并触动诗思，而加以描绘。诗之盛者，莫过于有唐，唐人欣赏自然，融入自然，在自然中体悟文道，感悟人生；他们亲近自然，书写自然，在咏叹自然中寻找人生真谛。诗人王维纵情山水，“调理性情，静赏自然”，[2]300妙写自然，他的山水园林诗清淡优雅、意境圆融，具有空明幽静之美。王维以音乐家的敏锐感知自然声响，以画家的笔法描绘大自然中丰富多彩的声音世界，诸如普普通通的风声、雨声、瀑布声、流泉声等，无一不在他笔下充满活力。听觉形象，成为他诗歌艺术的表现方式之一。

一

声音是王维感知自然最便捷的方式，譬如风，看不见摸不着，但人们可以通过物之变化来感知辨识风向和风速。王维诗中描写风，如《送宇文太守赴宣城》“何处寄相思？南风吹五两”、[3]46《送杨少府贬郴州》“愁看北渚三湘近，恶说南风五两轻”，[4]627二首言及南风，而“五两”是古人为测候风力，用鸡毛八两系于五丈旗杆之颠，“风吹五两”出现在离别诗中，友人分离时，每要顺风行船，吹来的南风，便成了友情的见证、相思的象征。王维还借风声表现自己的心境，如其《戏赠张五弟諲》云“秋风自萧索，五柳高且疏”、，同样是写萧瑟秋风，前一首为戏赠，秋风萧索，见于五柳“高且疏”，又巧妙地以“五柳”双关，体现对张諲隐逸生活的欣赏。后一首写在萧索秋风中与友人相别，诗人回忆前尘往事，感慨世事人情，秋风瑟瑟，为离人平添了些许不舍。又如《田园乐》策杖村西日斜”，体现王维隐逸生活的安适，虽然疾风正吹，风声呼啸，然而诗人却策杖看日斜，表现出他对自然与生活的热爱，更有内心的自在与安宁闲静。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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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云：“人之善琴者，有悲心则声悽悽然，有思心则声迟迟然……”[5]1332王维诗《迎神曲》“风凄凄兮夜雨”写夜雨中的风声，有如以悲心弹琴之悽凄然。又如《观猎》诗“风劲角弓鸣”，以声启势，风呼声与弦鸣声互相映衬，彼此呼应，发端突兀，先声夺人，原来是将军在冬季猎渭城，那么“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尽在其中。王维曾到过边地，异域独具特色的风声，更能体现他的心情，如《送陆员外》“阴风悲枯桑，古塞多飞蓬”、《送宇文三赴河西充行军司马》“横吹杂繁笳，边风卷塞沙”，二首皆送友人赴边，不禁联想边塞苦寒。阴风席卷枯桑发出悲响，边风包裹着沙石呼啸而过，这些边地独有的声音勾起诗人的担心与不舍，营造出悲伤的氛围。

王维对风声的准确感知常通过风与植物发生关联。南朝陶弘景“特爱松风，庭院皆植松，每闻其响，欣然为乐”。[6]18王维亦十分爱松风，诗中从多个角度反复描述。如《酬张少府》“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从视觉角度写风吹动衣服，松风吹来，仿佛风吹动松树时的沙沙作响声就在耳边。《过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夜坐空林寂，松风直似秋”，是从触觉角度感受风的存在，夜风在松林中穿梭瑟瑟作响，夜的寂静更衬托出松风的响动。而《游感化寺》“谷静惟松响，山深无鸟声”、《林园即事寄舍弟紞》“松含风里声，花对池中影”，则明确从听觉角度表现松风，以静写动，在幽静的环境中，只有阵阵松涛声传达于耳际。《过秦皇墓》“更闻松韵切，疑是大夫哀”，则用拟人手法，松风凄切，疑是大夫之哀伤。当然，王维诗中还写到风与其他植物，如《秋夜独坐怀内弟崔兴宗》“庭槐北风响，日夕方高秋”，秋夜北风呼啸，吹动庭院槐树飒飒作响。《冬晚对雪忆胡居士家》“隔牖风惊竹，开门雪满山”，这是风吹竹林发出的簌簌之声。《沈十四拾遗新竹生读经处同诸公之作》“细枝风响乱，疏影月光寒”，夜风轻吹，搅动竹林，竹枝发出交错起伏的响声。《左掖梨花》，写风吹梨花飘飞，通过视觉所见到的外物表现风的存在。这一类诗句体现出风与植物间的天然联系，植物的声响使诗歌充满动感。同时，外在的声响也成为诗人心境的发表，在平静悠远的自然中找回内心真正的自己。

二

瀑布在自然山水景观中颇引人注目，王维亦爱之，然而

《送岐州源长史归》云“秋风正萧索，客散孟尝门”“采菱渡头风急，“闲洒阶边草，轻随箔外风”

文学评论·古典文学

他诗中的描绘，瀑布在整体景致中并不喧宾夺主，却也不失自己的特色，在诗中表现出自然和谐之美。如《送方尊师归嵩山》“瀑布杉松常带雨，夕阳彩翠忽成岚”、《韦侍郎山居》“闲花满岩谷，瀑水映杉松”，二首皆合写瀑布杉松。瀑布泻落，喷溅出的水珠弥漫，好像为杉松披上薄薄的轻纱。简单几笔，就勾勒出动人的山中瀑布之景，其中隐藏的音符，就是瀑水拍打山石之声。从高处欣赏瀑布，有着不一样的看见，如《同卢拾遗韦给事东山别业二十韵……》诗云“阶下群峰首，云中瀑水源”，诗人从整体着笔，穿云瀑布飞流而下，现。夜间听泉亦是常有之态，《投道一师兰若宿》“洞房隐深竹，清夜闻遥泉”，夜晚山林中，听见远处传来细微的流泉声，衬托出诗人内心的宁静，为全诗营造出悠远平和的境界。而《哭褚司马》“山川秋树苦，窗户夜泉哀”，友人逝世，诗人无法入眠，耳中的泉声似乎也充满哀情，泉声成为诗人心声的发表。

三

雨是大自然的馈赠，也很容易激发诗人的创作灵感。王维诗中的雨千姿百态，他用雨声反映季节变化，春雨如《谒其声则“鸣玉满春山”。当亲近瀑布时，会带来不同的心灵感触，如《留别山中温古上人兄并示舍弟缙》“好依盘石饭，屡对瀑泉歇”，在瀑布旁用饭、赏景、休憩，别有一番意趣，瀑布的奏鸣声仿佛就在耳旁。以上几首诗歌均从宏观角度描绘自然山水，壮丽的瀑布在其中显得清秀温柔。王维还专门写到瀑布壮阔雄浑，如《燕子龛禅师》“瀑泉吼而喷，怪石看欲落”、《白鼋涡》“南山之瀑水兮，激石滈瀑似雷惊，人相对兮不闻语声”，从听觉角度对瀑布进行刻画，瀑声轰鸣，似吼如雷，声势雄壮，气势非凡。

山泉也是自然中的绝妙景致，王维笔下泉流的书写，表现出独特的情思韵味。如《送友人归山歌》“悦石上兮流泉，与松间兮草屋”、《山居秋暝》“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表现诗人内心独有的安适。如《赠裴迪》“日日泉水头，常忆同携手”，以泉水寄托诗人对友人裴迪的思念。而《休假还旧业便使》“田园转芜没，但有寒泉水”，则用旷达乐观的精神来面对人生遭遇。如《田园乐》“酌酒会临泉水，抱琴好倚长松”、《戏题盘石》“可怜盘石临泉水，复有垂杨拂酒杯”，写出亲近山泉、体会自然的人生态度。以上诗句均写涓涓流动的清泉静美之态，清澈自适，流淌着诗人陶醉于自然的意趣，体现出自然的融洽和谐。王维的诗集中还有诸多体现出动态之美的飞泉，如《从岐王夜宴卫家山池应教》“积翠纱窗暗，飞泉绣户凉”，《送李太守赴上洛》“驿路飞泉洒，关门落照深”，《游悟真寺》“掷山移巨石，呪岭出飞泉”，此三首即着重描绘泉水的动态美，山泉洒落的情境，飞溅流水之声是其中的当有之音。王维在描绘明朗澄静的自然时加入动态音响，诗境得以变得更加圆融。他善用听觉形象描绘流泉之声，如《过香积寺》“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过沈居士山居哭之》“野花愁对客，泉水咽迎人”，入耳的泉声发出幽咽响声，“咽”字生动准确地表明泉水流动时被山石所阻而缓流的形态与声音。《榆林郡歌》“山头松柏林，山下泉声伤客心”，叮咚的泉声勾引出客内心的悲情，亦或客本自伤心，听见泉声而愈加哀伤，泉声贯穿全诗。在极静时，泉声愈显得真切悦耳，王维好静处听泉，《奉和圣制幸玉真公主山庄因题石壁十韵之作应制》“谷静泉逾响，山深日易斜”、《赠东岳焦炼师》“山静泉逾响，松高枝转疏”、《东溪玩月》“谷静秋泉响，岩深青霭残”，此三首用以静衬动的手法写山谷静谧，泉声悠扬，将自然的生趣盎然描绘得活灵活

璿上人》“高柳早莺啼，长廊春雨响”，借莺啼、雨声表达春之声，写春天的优美与蓬勃的生机，表现自己热爱自然、珍惜生活的情绪。秋雨如《黎拾遗昕裴迪见过秋夜对雨之作》秋雨闻疏钟”，秋雨淅淅沥沥，钟声渐隐渐息，秋夜对雨本是凄苦感伤之时，然而钟声透空传来，诗人瞬时惊醒，摆脱哀伤情绪，别有悠然意趣。而《栾家濑》“飒飒秋雨中，浅浅石溜泻”，则是另一种情趣；秋雨沙沙，水流潺潺，以极具特色的听觉形象展现自然的恬静之美，淡雅气息弥漫。王维写雨中相思或送别，朦胧的雨声平添了心里的愁绪，如《送贺遂员外外甥》“樯带城乌去，江连暮雨愁”、“嫋嫋秋风动，凄凄烟雨繁”，细雨缠绵，情谊绵绵，别离之情皆以境界出，全篇景语亦是情语。[7]225雨降临之际多伴随云起、风急、电闪、雷鸣等自然现象，王维对雨有着独特的感悟，以表现自己内心细腻的情思。如《秋夜独坐》“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秋夜雨起，淅淅沥沥，击落山果，孤灯之下，草虫鸣叫，诗人用秋夜中的雨声、虫鸣声、山果落地声，营造出凄冷的氛围。又如《迎神曲》“风凄凄兮夜雨”，风声凄凄，夜雨萧萧，风与雨构建起全诗的背景。《送友人归山歌》“山中人兮欲归，云冥冥兮雨霏霏”，乌云密布，雨声淅淅，听觉形象与视觉形象合用表达相思之情。《自大散以往深林密竹蹬道盘曲四五十里至黄牛岭见黄花川》“飒飒松上雨，潺潺石中流”，山雨落在松林，飒飒作响，清泉流过山石，潺潺有声，诗人通过听觉感悟自然，用泉水声描摹环境之清新，体现出对自然的真情。《送神曲》“倏云收兮雨歇，山青青兮水潺湲”，表现骤雨过后的山川景色，云散雨停，群山苍翠，溪水在山间潺潺流动，突出雨后自然的清新剔透，诗人的惊奇与畅快之感不言而喻。

雨从天而降，与自然融为一体，王维通常借用水声塑造一个树抱水环的自然胜境，如《敕借岐王九成宫避暑应教》，重重房室隐在岩间绿荫之中，密林清幽，哗哗水声伴随着嬉笑声传来，诗人构画出一个有景有声、自然和谐的人间佳境。《青溪》“声喧乱石中，色静深松里”，亦是写景，水声喧嚣，水色深沉，寥寥十字，勾勒出一幅有声有色的山水画面。而《过感化寺昙兴上人山院》“催客闻山响，归房逐水流”，却有别样的意趣，山中的水声仿佛催客人赶路一般，顺着水流回到山院。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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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灯坐高馆，“林下水声喧语笑，岩间树色隐房栊”《和陈监四郎秋雨中思从弟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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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比作催促之声，是诗人亲近自然、与自然为友的心理表现。王维还在水声中体悟自然哲理，如《辋川闲居赠裴秀才迪》“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流水始终如一，日日喧响，见证群山随季节更替而变化，虽是写景，却反映出诗人的哲思。《春过贺遂员外药园》“水穿盘石透，藤系古松生”，滴滴答答的水珠天长日久而穿石，用水滴石穿写时间流逝与事物的变迁。《秋夜曲》“丁丁漏水夜何长，漫漫轻云露月光。秋壁暗虫通夕响，寒衣未寄莫飞霜”，寂静的秋夜，刻漏叮叮滴水，轻云移动，月亮时露时现，突出秋夜漫长，表现思妇内心的煎熬。冷清的夜色下，听刻漏滴水声，闻秋虫作响声，更引动凄清孤寂之情。此外，王维还写有河流声，《齐州送祖三》“天寒远山净，日暮长河急”，河流湍急，加重送别之人心绪的纷乱。有踏叶声，《过乘如禅师萧居士嵩丘兰若》“食随鸣磬巢乌下，行踏空林落叶声”，脚踩树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环境虽冷寂，诗人却悠悠然而有自然之趣。

总体来说，王维笔下的自然之声，与他所要表现的诗歌主题密切相关。他维虔诚地事佛，将自己与自然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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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第57页）

的神，其实就是“人”，其论述的灵感是以“人”为核心的。当代灵感观是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的一部分，马克思主义文艺观的基本立论点在于寻找文艺理论的人学出发点和人学基础[15]465，从这一层面讲，柏拉图的“灵感说”与当代灵感观都强调“以人为中心”。

其次，就灵感特征而言，柏拉图的神赐天启论，抓住了灵感活动的重要心理特征：灵感来袭时，创作者仿佛从他自身之外的某个源泉中突然得到了启示和帮助，具有突然性。柏拉图同时还认为，灵感获得时的状态是失去理智的“迷狂”，但柏拉图并非强调的是一直以来的迷狂状态，诗人只有在作诗时才迷狂，并且迷狂的时间也是短暂的。当代狭义灵感观和广义灵感观都强调灵感的突发性、短暂性特征，与柏拉图强调的突然性和短暂性具有一致性。当代灵感观在此基础上又有所发展，消褪了灵感的神秘化色彩，不再借助“神”这一载体去表述“灵感”的获得，而是明确“人”的主体地位，强调“人的思维”。灵感的神秘化，不利于人们的思维实践，神秘色彩的消除正是灵感理论有助于人类发展的必由之路。

当代灵感观建立在当代思维学发展基础之上，将灵感与人的思维相结合，对其进行系统化论述，更加具有理论性和科学性。但它不是凭空产生，过往的灵感学说必然成为它得以发展的重要理论资源。在此意义上，刘勰、柏拉图的“灵感说”具有重要作用。基于此，今后在建设当代文论时，应该从古代文论及西方文论中取其精华，以更好地建设当代文

论体系。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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