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８卷第１Ｏ期 乐山师范学院学报 Ｖｏ１．２８．Ｎｏ．１０ ２０１３年１Ｏ月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Ｌｅｓｈａｎ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０ｅｔ．２０１３ 篁墩＂考辨 孙玲 （合肥师范学院文学院，合肥２３０００１） 摘要：明清以来诸家关于“篁墩”的由来存在不同看法，明代学者程敏政以“篁”易“黄”，虽获时代认同并载人官方史 册，然此说始终存疑，清代学者更认为其凭空臆测，程敏政之“篁墩”说实存历史依据。 关键词：“篁墩”；“黄墩”；程敏政 中图分类号：Ｋ９２８．６ 文献标志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９—８６６６（２０１３）１０－００８５—０３ Ｔｅｘｔｕａｌ Ｒｅｓｅａｒｃｈ ｏｎ“Ｈｕａｎｇｄｕｎ” ＳＵＮ Ｌｉｎｇ （Ｈｅｆｅｉ Ｎｏｒｍａｌ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Ａｎｈｕｉ Ｈｅｆｅｉ ２３０００１，Ｃｈｉｎａ） Ａｂｓｔｒａｃｔ：Ｓｉｎｃｅ ｔｈｅ Ｍ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ｔｈｅｒｅ ａｒｅ ｄｉｆｆｅｒｅｎｔ ｏｐｉｎｉｏｎｓ ａｂｏｕｔ ｔｈｅ ｏｒｉｇｉｎ ｏｆ ｔｈｅ”Ｈｕａｎｇｄｕｎ”．Ｉｎ ｔｈｅ Ｍ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Ｃｈｅｎｇ Ｍｉｎｚｈｅｎｇ ｒｅｐｌａｃｅｄ“Ｈｕａｎｇｄｕｎ’’ｗｉｔｈ“Ｙｅｌｌｏｗ Ｄｕｎ”．Ａｌｔｈｏｕｇｈ ｓｏｍｅ ｐｅｏｐｌｅ ａｃｃｅｐｔｅｄ ｈｉｓ ｖｉｅｗｐｏｉｎｔ，ｔｈｅ ｖａｌｉｄｉｔｙ ｏｆ ｉｔ ｈａｓ ｂｅｅｎ ａｌｗａｙｓ ｑｕｅｓｔｉｏｎａｂｌｅ．Ｓｃｈｏｌａｒｓ ｉｎ ｔｈｅ Ｑｉｎｇ Ｄｙｎａｓｔｙ ｔｈｏｕｇｈｔ ｉｔ ｗａｓ ｆａｌｓｅ．Ｔｈｉｓ ｅｓｓａｙ ｉｓ ｔｏ ｄｉｓｃｕｓｓ ｔｈｅ ａｃｃｅｐｔａｎｃｅ ｏｆ Ｃｈｅｎｇ Ｍｉｎｚｈｅｎｇ’Ｓ ｉｄｅａ． Ｋｅｙ Ｗｏｒｄｓ：“Ｈｕａｎｇｄｕｎ”；“Ｙｅｌｌｏｗｄｕｎ”；Ｃｈｅｎｇ Ｍｉｎｚｈｅｎｇ 篁墩，古属歙县，今划归黄山市屯溪区。篁墩 家、史学家和文献学家。敏政在《篁墩书舍记》 ３ 的历史久远，宋欧阳修《五代实记注》卷六十云： 中云：“程之先望北方至讳元谭者，从晋南渡守新 “黄墩地广，衍黄巢之乱，中原衣冠避地者相与保 安，赐第郡之黄墩，子孙因留居焉。其十二叶云麾 于此。”明汪舜民《（弘治）徽州府志》卷二载：“（篁 将军忠壮公灵洗以布衣兵，亦祀于黄墩。故凡 墩），在今县西南三十里，以其地多竹，故名。先隶 新安之程皆祖太守宗忠壮，且号黄墩程氏。予家亦 休宁，后割属歙。唐广明中，巢贼经过之地，遇有黄 出黄墩，而考诸谱及郡志，莫知墩之所以名者，近 姓则不杀，衣冠大姓避地者改为黄墩，相保于此。 得一说，云黄墩之‘黄’本‘篁’字，以其地多产竹， 后平定，稍迁居他处。” 故名。予独慨夫循吏忠臣赐第庙食之所，而污于僭 “篁墩”抑或“黄墩”，前人争论颇多，其导火索 乱之姓七百余年，卒无觉其非者，因大书‘篁墩’二 源自明代著名学者程敏政。程敏政（１４４５—１４９９）， 字，揭诸故庐，且借重于作者一言，使后世知此地 字克勤，休宁人。成化二年以进士第二人及第，官 之获复旧名自予始云。”在《篁墩绿序》中，敏政又 至礼部右侍郎，卒赠礼部尚书，明代文学家、哲学 进一步述说，更“黄”为“篁”实“已因请于先尚书襄 收稿日期：２０１３—０６—０３ 作者简介：孙玲（１９７７一），女，安徽合肥人。合肥师范学院文学院讲师，安徽大学中文系古典文献学在读博士，研究方 向：古典文献。 ８５ 毅公，而复之又告于当世缙绅君子，而得记赋铭诗 若干篇。” 敏政“篁墩”论言之凿凿，当时与敏政并称文 坛的大文豪李东阳曾作《篁墩赋》 ：“新安之篁 墩以竹名。黄巢之乱，凡地名黄者辄不加兵，墩之 人更‘篁’为‘黄’，以求免祸。其后因习称为黄墩。 墩之程氏有晋赐太守元谭故第，梁将军忠壮公灵 洗亦以功祀于墩，其裔孙春坊谕德克勤愤其先世 赐第庙食之地，污于七百年之伪姓，乃按据谱册， 复其名日‘篁墩’。予谓考古之学，反正之功，于斯 为大，乃赋其事，以教其宗及其乡之人，使知兹墩 之克复旧名者自谕德君始。”此赋文辞优美，字里 行间对敏政“篁墩”一说深信不疑。 此外，明程通《程氏世谱序》、明倪岳《青溪漫 稿》、明陆容《菽园杂记》、清张玉书《佩文韵府》等 著作论及“篁墩”复名一事皆极力拥护敏政主张。 敏政遂以“篁墩”为号，广交天下贤士，更有 《篁墩文集》刊行于世，官方文书也均以“篁墩”示 人，“篁墩”一说深人人心，“黄墩”则渐渐为世人所 忽略。明清两代渐有零星学者提出过质疑，尤以黄 氏后人为代表。清初学者黄生作《篁墩辩一》及《篁 墩辩二》 旨责敏政考订不精。清黄之隽在《黄墩辨 诬》一文中更是因易“黄”为“篁”之事，对敏政极尽 嘲讽之辞，恨不能与黄泉下之敏政一辩方休。清纪 昀等编纂《四库全书总目》评论敏政之著作《篁墩 集九十三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寸云：“其集名日篁 墩者，考新安有黄墩，为晋新安太守黄积所居，子 孙世宅于此，故以黄为名。自罗愿《新安志》、《朱子 文集》所载皆同。敏政乃称‘黄’本‘篁’字，因黄巢 而改，遂称日‘篁墩’，为之作记，且以自号。其说杜 撰无稽，然名从主人，实为古义，今亦仍其旧称 焉。”许承尧在《新安文献志・歙先贤事略》按语④中 则日：“改‘黄墩’为‘篁墩’，乃其氏族思想之显着 也，盖不欲他姓专此墩耳。” 观敏政一生，虽受弘治十二年科场鬻题案牵 连饮恨而逝，然学问淹博，礼贤下士，究竟敏政有 无僭妄思想，易“黄”为“篁”是否完全为凭空杜撰， 易“黄”是否乃其专横行为，我们仍需谨慎看待并 详加考证。 一、篁墩湖 此湖涉及敏政所说先祖程灵铣，而“篁墩湖” 与“黄墩湖”宋代史料均有记载。宋李唠《太平御 览》 ：“黄墩湖在县西南，其湖有蜃……程灵铣 ８６ 好勇而善射，梦蜃化为人，告之日：‘吾为吕湖蜃所 厄，君能助吾，必厚报。”北宋乐史《太平寰宇记》⑥ 则云：“篁墩湖在县西南四十五里，其湖有蜃。”清 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⑦记载“篁墩湖”时则日： “篁一作黄，一名相公湖，亦日蛟滩。”清姚范在其 《援鹑堂笔记》⑧中论及“篁墩湖在县西南，程灵铣 宅在湖东二里。”清穆彰阿《（嘉庆）大清一统志》⑨ 也提到“县西南四十里有篁墩，其地产竹，旧志黄 墩湖，今名篁墩湖”。 可见，敏政在《篁墩文集》中多次论述的先祖 程灵铣确有其人，且与歙县之湖有密切关系，湖之 确切名称各家记载不一，或有后代文人篡改之嫌， 但不能据此认为敏政凭空杜撰。 二、晋新安太守 黄之隽和黄生均质疑敏政所言先祖程元谭是 否为晋新安太守，甚至怀疑程元谭的存在，二人认 为其先祖黄积乃新安太守，因而为黄墩之祖先。此 争论的焦点于是便聚集在晋新安太守究竟为谁？ 程元谭、黄积如若都为历史上真实存在之人物，他 们是否都与“篁墩”“黄墩”有渊源？ 关于黄积和程元谭的记载，史料颇丰，且饶有 趣味的是，二人之名常在史书中连缀成文。如清何 绍基《（光绪）重修安徽通志》云⑩：“晋太守程元谭 墓在歙县西十余里土人名地。新安太守黄积墓在 歙县西黄墩府志。”清茁曾筠《新安郡太守》⑩录有： “黄积，字符集，江夏人。程元谭，元帝时任。”清《四 库全书总目・江南通志二百卷通行本》＠亦云：“黄 积、程元谭俱东晋时新安守，而误人西晋，其他遗 漏重复者甚多。”清张英《渊鉴类函・墩（增）》⑩记 有：“皇墩，在徽州府歙县西南河滨，其地多竹，有 晋新安太守黄积丘墓、梁程灵铣故宅在焉。”清赵 宏恩《舆地志》［３ 记载：“晋太守程元谭墓在府城 西冷水铺。太守黄积墓在府西黄墩。”清赵宏恩《职 官志》⑩录有：“程元谭、黄积，以上新安太守。” 单列黄积或程元谭的史料也比比皆是。如元 郑玉《重修忠烈陵庙记》＠记有：“晋新安太守程元 谭墓在予所居贞白里中。”清穆彰阿《（嘉庆）大清 一统志》⑩录有：“篁螂山在歙县西三十里，有晋新 安太守黄积墓，一名黄墩。”清顾炎武在其《天下郡 国利病书》中亦云⑩：“（歙）县西三十里日篁墩，日 黄罗山。篁墩一名黄墩，有晋新安太守黄积丘墓。” 由此可见，黄氏后人所说先祖黄积应真实存 在，而敏政所云先祖程元谭亦并非臆测。然而黄 积、程元谭二人身为晋新安太守，其仕途履历，史 墩，子寻因家焉，殆今新安之黄所共祖也。”姚家墩 料中记载并不详细。清黄之隽在《黄墩辨诬》中考 证先祖黄积为晋元帝大兴三年新安太守，而明凌 迪知在《万姓统谱》＠中记载：“（晋程元谭）晋元帝 大兴初……在郡为良，二千石民爱怀之……永昌 元年卒于郡，子孙家焉，墓在徽郡城西十里驿路之 傍，新安有程氏自元谭始，子孙遂迁歙之篁墩，宋 追封忠佑公。”明汪舜民《（弘治）徽州府志》 则 云：“（晋）新安郡职制无可考，姑录旧志所存，并考 出太守五人如左：程元谭，大兴二年，见《名宦志》； 周嵩……贾宁……孙泰……杜炯。”《（弘治）徽州 府志》中所云新安太守竞无黄积，程元谭则于大兴 二年履任新安太守，似比黄积尚早一年，此中详 细，究无可考，但足以证明敏政并非“杜撰无稽”。 的地理位置，清穆彰阿在《（嘉庆）大清一统志》＠ 说：“胡会恩墓在武康县姚家墩。”武康县乃晋太康 元年时所改，古属吴兴郡，而吴兴郡应相当于今天 的浙江省临安至江苏省宜兴一带，似与歙县之“黄 墩”无关。 程氏自晋代元谭始迁居新安篁墩，篁墩更是 作为“程朱阙里”而声名远扬。敏政在祭奠先父的 《资德大夫正治上卿南京兵部尚书兼大理寺卿赠 太子少保谥襄毅程公事状》中仍自豪地宣称：“其 先有讳元谭者，东晋时为新安太守……因赐第郡 之篁墩，子孙家焉。”古人以孝为先，敏政应不至于 在祭文中写下欺上瞒下之语，敏政“篁墩”一说应 三、姚家墩 清黄之隽提及“黄墩”的前身乃“姚家墩”，敏 为家族所认可。作为名臣之子，著作等身之士，程 敏政并无“自张”之嫌，篁墩乃程姓迁徙地，以“篁” 易“黄”之说虽尚存疑，但“篁墩”一语在明清时代 为官方文书所肯定，若将此变故加之于敏政一人 政在其《篁墩文集・五城黄氏会通谱序》⑩中也提到 了“姚家墩”：“积，仕晋为新安太守，卒葬郡姚家 注释： ①《怀麓堂集》卷二十一。 ②《歙事闲谭》卷三十一。 ③《四库全书总目》卷一百七十一集部二十四。 ④《歙事闲谭》卷二十四。 ⑤《太平御览》卷第六十六地部三十一。 ⑥《太平寰宇记》卷一百四江南西道二。 ⑦《读史方舆纪要》卷二十八。 ⑧《援鹑堂笔记》卷四十七集部。 ⑨《（嘉庆）大清一统志》卷一百十二。 ④《（光绪）重修安徽通志》卷五十九。 ⑩《（雍正）浙江通志》卷一百十一。 身上，敏政泉下有知，应心自不服耳。 ⑩《四库全书总目》卷六十八史部二十四。 ⑩《渊鉴类函》卷二十三地部一。 ⑩（乾隆）江南通志》卷九十九。 ⑩《师山集》卷四。 ⑩《（嘉庆）大清一统志》卷一百十二。 ⑥《天下郡国利病书》不分卷。 ⑩《万姓统谱》卷五十三。 ⑩《篁墩文集》卷三十四。 ①《（嘉庆）大清一统志》卷一百十二。 参考文献： ［１】（明）程敏政．篁墩文集［Ｍ】．：商务印书馆，据国立故宫博物院藏本影印，１９８３ ［２】（明）李东阳．李东阳集［Ｍ］．长沙：岳麓书社，１９８３． 【３】（清）赵弘恩，（清）黄之隽，等．（乾隆）ｆ南通志【Ｍ】．南京：江苏广陵书社有限公司，２０１０ ［４】（明）彭泽，（明）汪舜民．（弘治）徽州府志［Ｍ］．济南：齐鲁书社，１９９７． ［责任编辑：王兴全］ ８７
